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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鴻與廣西美術
● 謝璞驊
著名的中國畫家、美術教育家徐悲鴻系江蘇宜興人,,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前,,他先后在上海、北京,、南京從事美術創(chuàng)作和美術教育活動,。一個偶然機會,徐悲鴻與廣西桂林結(jié)緣——抗戰(zhàn)期間,,他至少10次到桂林,。在桂林,徐悲鴻受到了高規(guī)格的尊重和禮遇,,開展了以桂林山水和抗日救亡為主要題材的寫生與藝術創(chuàng)作活動,,推動了廣西美術教育事業(yè)的起步,為桂林抗戰(zhàn)文化作出了重要貢獻,。桂林,,也見證了他家庭與愛情的傷痛與歡愉。
首次到桂林
1935年11月,,徐悲鴻現(xiàn)身江蘇南京下關火車站,,計劃乘火車到上海,轉(zhuǎn)乘輪船至香港,,再從香港轉(zhuǎn)道廣東廣州至廣西南寧,。
作為南京中央大學美術系教授,這一職位本可確保徐悲鴻衣食無憂,;且他的家室都在南京,,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拋棄了家庭和相當優(yōu)越的教授生活,,而來到交通僻遠、生活清苦的廣西”呢,?原因有四:一是他對南京國民政府和蔣介石不滿而意欲離開南京這是非之地,;二是他與妻子蔣碧微的感情此時出現(xiàn)巨大裂縫,在婚姻傷痛中煎熬的徐悲鴻亟需變換生活環(huán)境,;三是日本侵華戰(zhàn)火蔓延,,南京危如累卵,“為了使他平日辛苦收藏的書畫文物精華找一個遠離戰(zhàn)火,、比較安全的地方”,,徐悲鴻想到了廣西桂林;四是他與李宗仁相交甚篤,,李宗仁知徐悲鴻有離開南京的念頭,,便建議他去廣西,并承諾請徐悲鴻籌備“桂林美術學院”,,而彼時新桂系主導建設廣西“模范省”頗有成就,,對此徐悲鴻已早有所聞。于是他下決心來廣西,。
據(jù)《蔣碧微回憶錄——我與徐悲鴻》一書所述,,到達南寧之后,徐悲鴻“頗獲當時廣西軍政領袖的推重與禮遇”,。楊益群《抗戰(zhàn)時期桂林美術運動(下)》一書也提到,,據(jù)徐悲鴻弟子張安治回憶,廣西軍政要人待徐悲鴻“親如兄弟,,食同桌,,寒送衣,提倡美術”,。為回饋廣西軍政要員的關心,,在南寧期間,徐悲鴻開始“精心繪制了巨幅油畫,,題名《廣西三杰》,,畫中是當時八桂風云人物,李宗仁,、白崇禧,、黃旭初三位先生,策馬揚鞭,,齊轡并馳,。”
1935年11月11日,廣西省政府派專人陪同徐悲鴻乘專車從南寧到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當晚他即在高中演講藝術,。13日游覽了陽朔。與此同時,,由劉汝醴,、徐飛白從廣東溯西江而上押運的徐悲鴻所收藏的幾十箱書畫真跡、圖片,、畫冊,、美術書籍及作品存放到桂林七星巖洞中,,并委派專人保管,。
首次來到桂林的徐悲鴻,親眼目睹桂林平地拔起的山峰,,如練如帶的漓江,,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隨即請陪同的副官租了一條小木船,,從桂林鹽街附近上船,,順流而下游覽百里漓江。駕船的是一位周姓船夫,,徐悲鴻親切地稱他為“周大哥”,。游覽途中,周大哥不時給徐悲鴻介紹漓江沿岸風光和山水傳說故事,。后來,,徐悲鴻據(jù)此創(chuàng)作了國畫《船戶》,藝術地再現(xiàn)了漓江水上人家自在而艱苦的生活,。
船至陽朔,,徐悲鴻一行游覽了小城。當他看到位于縣前街靠近漓江的一座清雅幽靜的小院,,不禁贊口不絕,。機靈的陪同副官揣摩到徐悲鴻意欲在陽朔居住、寫生,、創(chuàng)作的意向,,回到南寧后,即轉(zhuǎn)告李宗仁,。李宗仁悉知后,,索性將此院子買下來贈與徐悲鴻作為創(chuàng)作室。
第二次到桂林
1936年2月間,,徐悲鴻從南寧再次到桂林,。此時,李宗仁已將陽朔縣前街的院子買下來交給徐悲鴻。因此徐悲鴻既可以在桂林王城南面的院內(nèi)居住,,也可以到陽朔縣前街的院子寫生創(chuàng)作,。
在陽朔居住期間,徐悲鴻再次租用周大哥的小木船,,或溯江而上或順流而下實地寫生,。“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的漓江沿岸自然風光,,給他以強烈的視覺沖擊,留下了唯美的印象,。
在暢游漓江秀美風光的日子里,,徐悲鴻寫了一篇題為《南游雜記》的文章,對“山清,、水秀,、洞奇、石美”的桂林和陽朔美景贊賞有佳,。他用簡潔的語言生動地描述道:
世間有一桃源,,其甲天下山水之桂林陽朔乎?桂林到陽朔約一百二十里,,舟陸可通,,江水盈盈,照人如鏡,,縈回繚繞,,平流細瀉,有如吐絲,,山光蕩漾,,明媚如畫,真人間仙境也……
在陽朔居住的時間久了,,徐悲鴻與陽朔本土藝術家的交流日漸增多,。陽朔畫家徐杰民曾問他暫居陽朔的原因,徐悲鴻用陽朔南山厄唐代沈彬的石刻詩句巧妙地回應:“淘潛彭澤五株柳,,潘岳河陽一縣花,。兩處爭如陽朔好,碧蓮峰里住人家,?!毙毂檿r常指導徐杰民作畫。一次,,徐杰民按寫實的方法給其母親寫生,,畫了一幅國畫。徐悲鴻看后很高興,欣然在之上題詞,,云:“吾標榜寫實主義,,淺學者多感其難,顧(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徒為優(yōu)孟衣冠日從事于八股濫調(diào)者,,終不免自然淘汰耳?!?/p>
此外,,徐悲鴻與桂林藝術家之間的交流也比較密切。他與國畫家?guī)浀A堅切磋技藝,,共同創(chuàng)作國畫作品《山雞》,。桂林篆刻家林半覺也時常登門造訪,并為徐悲鴻刻有“陽朔天民”的圖章并贈他,。
從喧囂的大都市南京到山清水秀的桂林陽朔,,全然不同的自然環(huán)境激發(fā)了徐悲鴻寫生和創(chuàng)作的激情,。他創(chuàng)作了油畫《桂林風景》和國畫《漓江春雨》《牧童和?!贰肚喽蚨伞返龋云洫毺氐乃囆g視角和藝術語言表現(xiàn)了桂林山水之美,;以心懷憤滿之情,,創(chuàng)作了國畫《逆風》《風雨雞鳴》《奔馬》等,表達了喚醒民眾,、同仇敵愾,、抗日救亡的民族情懷。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936年2月創(chuàng)作的國畫《漓江春雨》,。徐悲鴻將西方繪畫中的素描,、透視、光影等技法巧妙地融入國畫中,,在水墨淋漓的山水間依稀可見素描式光影效果,,他用筆輕快、舒朗,,保留了中國畫筆法的節(jié)奏感,,山體墨色近濃遠淡,山腰薄霧繚繞,,近處江面水平如鏡,,只有一葉漁舟泛起幾圈漣漪,將雨后的漓江刻劃得淋漓盡致,,這就是被桂林畫界津津樂道的“雨桂林”,。
第三次到桂林
1936年8月初,徐悲鴻從桂林回到南寧繼續(xù)創(chuàng)作巨型油畫《廣西三杰》。此時,,遠在南京的妻子蔣碧微獲悉“廣西軍政當局,,由于抗日問題與中央意見不合,湘桂,、粵桂邊境重兵集結(jié),,形勢十分緊張?!彼龘纳硖帍V西的徐悲鴻發(fā)生意外,,決定親赴廣西,勸徐悲鴻回南京,。
陽朔縣縣前街徐悲鴻故居
8月中旬,,蔣碧微由上海乘船到香港,再從香港乘火車到廣東廣州,,從廣州改乘汽車到三水,,又從三水坐輪船到廣西梧州,再從梧州坐小火輪到達南寧,。船抵南寧時,,徐悲鴻和廣西省政府總務處長孫仁霖在碼頭迎接。夫妻見面后,,蔣碧微勸說徐悲鴻回南京,,可徐悲鴻不愿回去。閑住了五六天后,,蔣碧微提出獨自回南京,。熱情好客的孫仁霖對蔣碧微說:“古語說得好‘桂林山水甲天下’,你不遠千里而來怎可以不到桂林就走,?這樣吧,,我給你安排一次桂林游,游過了桂林,,再走不遲,。”就這樣,,在孫仁霖的精心安排下,,徐悲鴻陪同蔣碧微從南寧乘專車北上,相繼游覽了柳州,、桂林,。
徐悲鴻此次桂林之行,任務只有一項,,就是陪同蔣碧微游覽桂林山水風光,。盡管他與蔣碧微之間的感情已存在不可逾越的裂隙,,可他們還是合法夫妻。到達桂林后,,徐悲鴻陪同蔣碧微游覽了市區(qū)知名景點,,觀賞了陽朔風光。蔣碧微在《蔣碧微回憶錄——我與徐悲鴻》一書中,,以感性的筆觸,,生動形象地描述了桂林山水給她留下的印象。
徐悲鴻作品《漓江春雨》(水墨畫)
或許蔣碧微從小住慣江南的深宅大院,,或許她感到與徐悲鴻之間的感情無法修復,,她對李宗仁贈送給徐悲鴻的那幢房子不以為然。她在其回憶錄中寫道:“我當時有一種感覺,,在這種大有靜趣的地方,,似乎應該住在風景地區(qū),使人時時親灸自然,,陶冶性情,,住這種街屋,似乎沒有多大意思,?!?/p>
第四次到桂林
1936年下半年,各種跡象表明日本將全面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9月22日,,李宗仁、白崇禧等在南寧主持召開廣西軍政會議,,會議決定廣西省會立即遷往桂林。11月,,廣西省會搬遷完畢,。與此同時,作為廣西省政府“顧問”的徐悲鴻也一道來到桂林,。
徐悲鴻之所以選擇繼續(xù)留在廣西,,不愿回南京,其中有一個重要的理由就是他把發(fā)展美術和美術教育事業(yè)的希望寄托在廣西,,他要親自籌建和創(chuàng)辦“桂林美術學院”,。期間,畢業(yè)于中央大學藝術系的學生劉汝醴因不愿留在桂林,,堅辭回上海,。徐悲鴻只好邀請他另一位學生張安治從南京來桂林籌備“桂林美術學院”。作為徐悲鴻的弟子,,張安治來到桂林之后自然要挨著獨居的老師居住,,以照顧徐悲鴻的生活并兼任秘書工作,。徐悲鴻是由李宗仁邀請擔任廣西省政府的“顧問”,社會地位較高,,在桂林的居住條件相對不錯,。據(jù)張安治回憶,“徐先生和我暫住在公園對門省立圖書館內(nèi)”,,“徐先生所住的是一間近方形的大廳,,里面隔了一小間作臥室。外間既是書房,、畫室,,又是會客室兼招待所(有的老朋友常在此居住),?!睘闇p輕徐悲鴻的日常雜務,廣西省政府專門給徐悲鴻配了“一名男工做一些雜事”,。在飲食方面,,徐先生“每天中午到省府內(nèi)和幾位廳長同桌進餐”,包括教育廳長蘇希洵,、財政廳長黃鐘岳,、省政府秘書長邱昌渭,總務處長孫仁霖等,,即使“省主席黃旭初也有時來參加”,。在文娛活動方面,孫仁霖時常邀請徐悲鴻觀看桂劇,。
徐悲鴻在桂林的生活,、居住條件是相對優(yōu)越的。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徐悲鴻逐步感覺到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期間發(fā)生了三件事對他有所觸動。
第一件事是等待建造美術學院校舍期間,,徐悲鴻基本上無事可做,。在缺乏藝術氛圍的桂林,他在作畫之外“最主要的消遣是翻閱他所收藏的圖書或清理自己舊日作品,、畫稿”,。
第二件事是孫仁霖利用職權(quán),時常請徐悲鴻吃飯,、看戲,,之后就貪得無厭地向徐悲鴻索畫。索畫次數(shù)多了,,連他自己也不好意思開口,,“于是就讓他們老母,,已出嫁的長女、次女,,才十幾歲的三女,、四女,孫妾和一個才四五歲的小男孩,,逐一向徐先生要畫,。徐先生只好勉強應付,回來時未免顯得筋疲力盡,?!?/p>
第三件事是桂林帶有封建色彩的風俗掩蓋著現(xiàn)代文明的光芒。當年的桂林,,依然保留著邊看桂劇邊吃飯的陋習,,人們“不但在開演之前痛飲猜拳,一無禁忌,,即在樓下人滿臺上已開始演出,,仍可邊吃邊看?!边@讓自幼接受儒家禮儀文化熏陶的徐悲鴻忍無可忍,,認為這是不尊重藝術工作者辛勤勞動的陋習。徐悲鴻在不經(jīng)意間開始感覺到:眼前的桂林,,依然是一座缺乏滋養(yǎng)藝術家所需養(yǎng)分與沃土的邊陲小城,。
盡管如此,徐悲鴻需要顧及李宗仁的情面,,他需要在恰當?shù)臅r機,,找到充足的理由才能離開桂林。1937年春,,徐悲鴻繼續(xù)在獨秀峰下創(chuàng)作巨幅油畫《廣西三杰》,。“七七”事變后,,他暫時離開桂林回到業(yè)已暴露在日軍炮口下的南京,安排蔣碧微和兩個兒女撤往大后方重慶事宜,。
對于此次回南京,,蔣碧微在其回憶錄中寫道:“然后徐先生心安理得地先動身回桂林,行前他給了我五十元作旅費,。徐先生是九月二十七日動身的,,他一走,我就派人回宜興,,把伯陽,、麗麗接回南京來,。”“十月六日,,離別了我們傅厚崗的家,,驅(qū)車下關碼頭,登上了江靖輪,?!蓖高^蔣碧微的字里行間,可知徐悲鴻與蔣碧微之間的夫妻感情危機沒有得到緩解,。
第五,、第六次到桂林
1937年9月底,徐悲鴻從南京輾轉(zhuǎn)回到桂林,。后來基于時局的變化,,徐悲鴻決定回到已內(nèi)遷至重慶的中央大學美術系任教。至于桂林的美術和美術教育工作,,他也不放棄,,一方面他委托張安治繼續(xù)在桂林等待“桂林美術學院”新樓的建成,另一方面他將自己從南京帶來的畫冊,、圖書,、藏品、作品,、照片,、手稿等留在桂林,留待美術學院開學時使用,。就這樣,,“他在十一月去了重慶那陡然熱鬧而又混亂的山城?!?/p>
1938年1月,,寒風料峭,春節(jié)前徐悲鴻即從重慶來到桂林,。此時,,“桂林美術學院”新樓已建成,張安治已將徐悲鴻原居住在圖書館的被褥,、書籍,、畫材等搬到新樓。
此時,,李宗仁正在抗戰(zhàn)前線徐州擔任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駐節(jié)徐州,根本無暇顧及其它事務,,廣西事務基本上交由省政府主席黃旭初處理,。廣西省政府明確表示“因抗戰(zhàn)爆發(fā),,一切非急需的事業(yè)均停止,美術學校不能興辦,?!毙毂櫬牭竭@則消息后,非常喪氣,,春節(jié)剛過,,就急匆匆地離開桂林,回到已內(nèi)遷重慶的他一手創(chuàng)辦的中央大學美術系,。
第七次到桂林
1938年4月,,正值武漢會戰(zhàn)前夕,長沙成為抵御日軍南侵的第二道防線,。面對戰(zhàn)亂不斷的危局,,徐悲鴻非常懷念淪陷區(qū)的親友學生。據(jù)徐飛白《徐悲鴻先生在桂林》一文回憶,,“有一次,,我陪他同去桂林郊外寫生,想一消心中塊壘,,面對著奇山秀水,、風景如畫的桂林鄉(xiāng)村,他忽然向我傾吐了對女青年畫家孫多慈的懷念深情,?!碑斝毂櫕@悉孫多慈全家從安徽壽縣避居湖南長沙的消息,徐悲鴻“親赴長沙將孫一家接至桂林”,。
在桂林期間,,徐悲鴻幫助孫家安頓下來。孫家父女為表示謝意,,邀請徐悲鴻,、張安治和其他一兩位同鄉(xiāng)在她家聚餐。席間,,徐悲鴻充分展示他視野開闊,、知識淵博、談吐自如,、善于交際的優(yōu)點,,表現(xiàn)出“興高采烈,熱情洋溢,,連連為孫多慈夾菜,使她父女均感到很不自然,。但徐先生旁若無人,,毫無顧忌,。”(《抗戰(zhàn)時期桂林美術運動(下)》)孫多慈之父孫傳瑗曾任五省聯(lián)軍孫傳芳的秘書,,是位學養(yǎng)深厚的學者,,他堅守中國傳統(tǒng)婚姻觀念,堅決反對女兒與比他的年齡僅小2歲的老師徐悲鴻戀愛,,加上徐悲鴻尚有家室之累,,更是他不可以接受的。
徐悲鴻騎車穿過明王城正陽門(伊水供圖)
在桂林,,徐悲鴻還與張大千相遇,,他們租了一條小木船一道游漓江。在游船上,,兩位當代最知名的畫家指點江山,、暢談丹青。興致所至,,張大千提出了“漓江畫派”的概念,,他說:“漓江這么美,如果長住下來,,畫它幾年,,畫出漓江的特色,形成一個‘漓江畫派’,,這倒是個創(chuàng)舉呀,!”可自此之后,張大千沒有再來桂林,。38年后的1976年,,身處美國的張大千,依然念念不忘桂林的奇山秀水,,特意題詩寄情,。詩云:
八桂山川系夢深,七星獨秀足幽尋,。
漓江不管人離別,,翹首西南淚滿襟。
第八次到桂林
兩個月之后的1938年7月,,中央大學剛放暑假,,徐悲鴻即從重慶急匆匆地來到桂林。此次到桂林,,徐悲鴻有兩個方面的原因,。從明處說,因時任廣西省教育廳音樂編審、督學滿謙子建議,,在建成的美術學院新樓“舉辦廣西全省中學藝術教師暑期講習班”,,徐悲鴻應邀開設臨時講座,張安治,、孫多慈亦擔任該班美術輔導教師,。
講習班集中了廣西全省80多名藝術教師,徐杰民在《徐悲鴻在桂林》一文中回憶:徐悲鴻“很認真地講課,,引導大家欣賞他帶來的大量藝術珍品,,給大家講美術理論,帶著大家畫人體,、練素描,。他要求學生很嚴格,十分強調(diào)基本功的訓練,,為了培養(yǎng)廣西的美術人才,,他花了不少心血?!?/p>
上課之余,,徐悲鴻曾試圖確定與孫多慈的戀愛關系。為表達愛意,,徐悲鴻特意“為孫多慈畫了一幅全身油畫像”,,并于7月31日在《廣西日報》刊登啟事,試圖撇清與蔣碧微的關系,。全文如下:
鄙人與蔣碧微女士久已脫離同居關系,,彼在社會上一切事業(yè)概由其個人負責,特此聲明,。
啟事刊發(fā)后,,徐悲鴻的好友、早年畢業(yè)于法國國立礦冶大學的機械發(fā)明家,,正在桂林開辦工廠的沈宜甲主動替徐悲鴻向?qū)O父提親,。沈宜甲興沖沖地拿著刊有啟事的報紙來到孫家說明來意,不料被孫傳瑗“頓足大罵,,把沈先生罵得狗血噴頭,,攆了出去?!币虼酥?,“孫家隨即準備行裝,不幾日后,,離開桂林,,遠遠地跑到浙江麗水,,在那里定居下來?!币?qū)O父拒絕徐悲鴻提親,,并決絕地帶著孫多慈離開桂林,這“對徐先生當然是沉重的感情上的打擊”,。沒有幾天,徐悲鴻“只好悒悒又回重慶”,。
第九次到桂林
1938年10月,,武漢淪陷。武漢淪陷不久,,徐悲鴻從重慶再次到桂林,,目的是“著手籌備去南洋為抗戰(zhàn)救災舉行畫展”。期間,,張安治曾無意間談到孫多慈離去之事,,徐悲鴻“低沉而又痛苦地說:‘她死了!’”這里,,徐悲鴻并無意詛咒孫多慈,,而是告訴張安治,他與孫多慈之間的愛情“死了,!”因為在民族危難的緊急關頭,,他不能沉醉在卿卿我我、風花雪月中不可自拔,。
1939年1月,,徐悲鴻攜帶了“他的全部創(chuàng)作和珍貴的收藏經(jīng)香港去新加坡”,在新加坡舉辦籌賑畫展,。畫展采取發(fā)售籌賑名譽券方式,,即捐款100元可得徐悲鴻作品一張,捐款200元可指定徐悲鴻另畫一幅,。結(jié)果畫展尚未開幕已籌得2500元,,整個展覽賣畫百幅。所籌款項全部捐獻給國內(nèi)抗戰(zhàn),,表現(xiàn)出徐悲鴻以畫筆為國家抗戰(zhàn)盡責的愛國主義情操,。
第十次到桂林
1942年夏,徐悲鴻在南洋,、印度等地漂泊3年多之后輾轉(zhuǎn)回到重慶中央大學,。此時,成立于1931年4月的中英庚款董事會決定用庚子賠款建立中國美術學院,,這是一所有別于教學的全國性美術創(chuàng)作研究機構(gòu),。因徐悲鴻在中國美術界的聲望,故請他出任院長。
美術研究與創(chuàng)作離不開必要的圖書資料,。戰(zhàn)時的重慶,,人們連賴以維持生存的糧食、藥品也嚴重短缺,,遑論美術類圖書資料,。為克服美術類圖書資料短缺的困難,徐悲鴻想起了藏在桂林七星巖洞內(nèi)的40多箱藏書,、畫冊,。
1942年冬,徐悲鴻由重慶乘汽車經(jīng)貴陽抵達桂林,。離別近4年的桂林,,已成為西南的文化中心,文化,、藝術界的空氣“較為自由,、團結(jié)”,以“廣西省立藝術師資訓練班”和“廣西省立藝術館美術部”為代表的美術教育研究機構(gòu)教學研究活動活躍,。同時,,他見到了桂林的友好,諸如政界的李濟深,,文藝界的田漢,、歐陽予倩、柳亞子,、熊佛西等,,心情大好。此次桂林之行,,除了與老友會面之外,,徐悲鴻主要做了3件事。
第一件事,,為中國美術學院招聘一名圖書管理員,。因錯過廣西大學招生日期,19歲的湖南瀏陽少女廖靜文進入桂林一家文工團擔任合唱演員,。一天,,她從閱覽室的報紙上獲悉重慶中國美術學院籌備處在桂林招聘圖書管理員的信息,便毫不猶豫地報名應考,,結(jié)果以筆試第一名的成績參加口試,。口試由徐悲鴻親自主持,,在一間極為樸素的辦公室進行,。廖靜文第一次見到徐悲鴻,,即給她留下了深刻、美好而又心生憐憫的印象,。在她所著《徐悲鴻傳》中,,如是描述:“雖然他當時只有40多歲年紀,卻已兩鬢如霜,。他依舊穿一件深藍色的棉袍,,臉上的輪廓優(yōu)美,線條十分柔和,,彎彎的濃眉下,,閃著一雙好看的沉思著的眼睛,眼角上有一些細密的光芒般的皺紋,,臉色有些蒼白?!?/p>
第二件事,,徐悲鴻帶領張安治、廖靜文到桂林七星巖洞中整理他的藏書和藏畫,,并帶一部分去重慶,,供中國美術學院籌備處用。他們花了整整3天時間才將“一軸一軸的畫卷,,一摞摞的書籍和圖片整理完畢”,,其中,除了徐悲鴻的藏品與作品以外,,還有“米開朗琪羅,、拉斐爾、達·芬奇,、倫勃朗,、羅丹等大師們具有強烈藝術魅力的作品?!?/p>
第三件事,,徐悲鴻最后一次游覽漓江。整理完書畫之后,,尚未觀賞過漓江百里畫廊的廖靜文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向徐悲鴻提議游覽漓江。當年,,從桂林到陽朔水路交通工具是帶蓬的小木船,,行程需要一天半。徐悲鴻租了一條小木船,,與廖靜文及幾位同學一道順流而下游覽漓江,。船至半途,,徐悲鴻“坐在蓬艙里,打開他那畫夾,,拿出一副用炭筆勾畫了的人物構(gòu)圖在思索,,這是他準備創(chuàng)作的《國殤》的草稿?!?/p>
船至陽朔,,他們參觀了徐悲鴻6年前居住過的位于縣前街的小院,院中兩棵高大挺拔,、枝繁葉茂,、清香沁人的玉蘭樹在江風的吹拂下發(fā)出沙沙聲,仿佛在歡迎昔日的主人,。隨后他們改乘汽車,,返回桂林。幾天以后,,廖靜文與徐悲鴻在桂林火車站乘上黔桂鐵路的特快列車,,“攜帶許多沉甸甸的書籍,踏上去重慶的旅途,?!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