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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冰河入夢來
——緬懷楊靖宇將軍
我曾經(jīng)兩次到江蘇豐縣采訪東北抗聯(lián)老兵張敬在。在我所采訪的抗戰(zhàn)老兵中,,他是給我印象很深的一個,。他在楊靖宇的部隊中待了兩年,,打過好多仗,,身上多處負傷,。一次戰(zhàn)斗中,,一顆子彈從他的右臉頰穿進,、左臉頰穿出,,嘴里的牙被打掉好幾顆,。第一次見面,他用手中的拐杖做了一個瞄準開槍的動作,,說:“(我)當年就是這樣和楊靖宇司令一起打鬼子的,。”
張敬在老人年過九旬,,發(fā)白如雪,,皮膚黝黑,讓我不禁想起東北長年積雪的興安嶺,、長白山,,想起那里肥沃的黑土地。他那滿臉的溝壑分明是陡峭大山間的深谷,,疲憊的眼神藏著熊熊戰(zhàn)火,、滾滾硝煙,。
加入“抗聯(lián)” 初識楊靖宇
張敬在是徐州豐縣人,出生于1920年代,,1930年代到東北謀生,。1931年9月18日,日本軍隊發(fā)動“九·一八”事變后,,沈陽城在一夜之間被日軍占領,,東北三省在3個月內(nèi)全部淪陷。1932年,,日本建立偽滿洲國,。東北淪為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地,當時在東北,,老百姓不能提“中國”兩個字,,學校里只能唱偽滿州國歌。
一年冬天,,大河邊上,,停著一輛帶蓬子的卡車。張敬在看到十幾個中國老百姓拿著鐵鍬敲打著河里的冰,,岸上站著幾個端著刺刀的日本兵,。天冷、冰厚,,十幾個人好不容易在冰上敲開了一個大窟窿,。日軍從卡車上拉下幾個中國兵,打死后全部推到冰窟窿里,。有老百姓悄悄告訴張敬在,,那幾個中國兵是抗聯(lián)部隊(東北抗日聯(lián)軍)的,他們的領頭人叫楊靖宇,。這是張敬在第一次聽到楊靖宇這個名字,。
1938年,張敬在義無反顧地參加了東北抗日聯(lián)軍,。連長張念祖見張敬在為人機靈,,把他留在身邊做勤務兵。那時,,東北的抗日形勢很嚴峻,,日軍在東北的兵力達8個師團,全力“圍剿”抗聯(lián)部隊,。張敬在參加抗聯(lián)部隊的第二天,,就被一伙日軍包圍在一個山溝里。面對洶涌而至的日偽軍,,東北抗日聯(lián)軍第一路軍總司令楊靖宇臨危不懼,,手持兩挺機槍守住山口,,日偽軍一時攻不上來。趁此機會,,楊靖宇命令張念祖帶人從后山撤退,。下了山,只要穿過一條峽谷,,進入原始森林,,日偽軍就無可奈何了。
日偽軍預先在峽谷兩邊的高地上設下了埋伏,,居高臨下,,嚴陣以待。日軍的小炮打得非常準,,沖在隊伍前面的抗聯(lián)戰(zhàn)士倒下一片,。張念祖組織敢死隊沖了幾次,都被日軍密集的炮火擊退,。當張念祖準備親自帶領敢死隊再沖一次時,,楊靖宇從前面山口趕過來對他說:“看來從正面直接沖出去困難很大?!睆埬钭嬲f:“沖不出去,,我們會全軍覆沒?!闭f話間,,幾發(fā)炮彈落在他們掩身的巨石前爆炸,飛濺起的沙土簌簌直下,,楊靖宇抖了抖身上的塵土鎮(zhèn)定地說:“別慌!肯定沖得出去,。正面佯攻,,組織兩支精干的小分隊,從兩側(cè)迂回上去,,消滅兩邊山頭上的敵人,。”說完伸手拿過一個士兵手中的步槍,,看著山谷前的日軍機槍手,,略一瞄準,“叭,!”的一聲,,遠處日軍的機槍手頭一歪倒了下去。一旁的張敬在看呆了,,因為那個日軍機槍手的距離很遠,,在張敬在眼里他的腦袋只有蘋果般大小,,可是楊司令一抬手就把他干掉了,槍法可真神了,!
張念祖將敢死隊分成兩路,,自己親率一路,翻山越嶺,,插到右翼日軍山頭的背后,。先是一陣手榴彈,接著機槍掃射,,日軍沒有防備,,招架不住。幾乎同時,,攻襲日軍左翼山頭的另一路敢死隊也順利得手,。山谷中的抗聯(lián)戰(zhàn)士們順利沖出包圍圈,躲進了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里古木參天,,古藤纏繞,不見天日,,枯死的大樹橫倒在地上,。滿地盡是樹葉和枯草,四周不時傳來野獸的吼叫聲,,聽得人心慌,。楊靖宇對這一帶很熟悉,他和警衛(wèi)部隊走在前面,,不時地回頭提醒后邊的人:“這里不能停,!千萬不能掉隊……”在一片灌木叢林里,張敬在發(fā)現(xiàn)了許多鮮紅的草莓,,口渴的他隨手摘了一顆,。楊靖宇看見了,急忙制止:“這種草莓有毒,,不能吃,!”
當部隊穿過原始森林時,天已近黃昏了,,楊靖宇指著面前一座山說:“再加把勁,,密營就在前面?!笨孤?lián)官兵們翻山越嶺,,攀藤附葛,走過一條坎坷的羊腸小道后,眼前是一片開闊地——這地方就是抗聯(lián)的密營,。部隊到密營時,,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在東北,,沒有太陽氣溫立即就降下來了,,張敬在感到身上冷颼颼的。楊靖宇在路口安排了崗哨,,讓炊事班升火燒飯,。
密營里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房頂鋪的是結(jié)實的原木,,原木上覆蓋一層碎石,,碎石上面是厚厚的泥土,泥土上長滿了野草,,偽裝得和自然山體一樣,。日軍一直懷疑這一帶有抗聯(lián)的密營,派出偵察機多次超低從密營上空飛過,,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這個密營較大,是楊靖宇精心設計的,,設有槍械所,、藥房、倉庫,、醫(yī)院等,,可以容納千人。密營周圍是一大片高高的楓葉樹,,樹上掛滿了火紅的楓葉,,抗聯(lián)戰(zhàn)士們?yōu)榇说厝∶皸鳂涿軤I”。
營地空地上有幾口大鍋埋在地上,,灶臺下面有暗管,,這些暗管全部通往一個山洞。山洞很深,,出口通往另一座山的半山腰,密營這邊燒飯,,遠處山上的森林里起煙霧,。密營東邊有一棵高大的古樹,爬上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下的情況,。山下有一條公路,,經(jīng)常有日軍的卡車來回經(jīng)過。
密營的醫(yī)院里有兩名女醫(yī)生,,一個姓姚,,30多歲,,大家叫她“姚姐”;還有一個姓王,,20歲左右,,是姚姐的助手。細心的姚姐把傷員分散安置,,一處安置幾名傷病員,。姚姐和小王在抗聯(lián)部隊好幾年了,救治過很多抗聯(lián)戰(zhàn)士,。
炊事員在燒飯,,戰(zhàn)士們原地休息。楊靖宇看望傷員后,,又到部隊中轉(zhuǎn)轉(zhuǎn),,這是他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楊靖宇在張敬在身邊停了下來,,張敬在是新兵,,看到楊靖宇會有點緊張。楊靖宇伸出大手,,摸著他的頭說:“東北是個好地方,,山里的野蘑菇、野山菜非常好吃,。但并不是所有的野蘑菇,、山菜都能吃,紅色的野蘑菇不能吃,,野芹菜有毒也不能吃,。”然后楊靖宇給張敬在詳細講了哪些植物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能做藥。張敬在認真地聽著,,不斷地點頭,。在他眼里,楊靖宇司令不但會打仗,,還是一個大學問家,。
英勇受傷 獲楊靖宇鼓勵
晚飯后,營地上點起一堆堆篝火,,火中的木柴發(fā)出“噼噼啪啪”的聲響,。每一個人都盡可能把冰冷的身子靠近火光,一張張青春的笑臉被熾熱的火苗映紅了。楊靖宇站在一顆大樹下,,神色威嚴,,看到楊靖宇司令要講話,立即全場寂靜,。楊靖宇指著周圍的楓樹說:“這個密營建在這里,,除了因為這里地勢好外,還因為這一片楓樹,,這些楓葉經(jīng)霜打過后會更加鮮艷,。我們抗聯(lián)戰(zhàn)士就要有楓葉的這種精神,不怕打擊,,不怕挫折,,不怕困難。雖然現(xiàn)在咱們勢單力薄,,但我們個個要盡心竭力,,為國御侮。哪怕受到更大的犧牲,,也要堅持下去,。”“現(xiàn)在東北抗日的形勢對我們不利,,但請大家不要忘了,,我們是抗聯(lián)的隊伍,沒有任何退卻的余地,??谷眨褪且獔詻Q斗爭到底,,直到把日本鬼子全部趕出中國,!今天我們損失不小,犧牲了好幾個同志,。明天,,我們要敵人加倍償還!”
第二天中午,,楊靖宇帶部隊趕到伏擊地,。張敬在埋伏在山溝東側(cè)的一塊大石頭后面。日軍就要到了,,楊靖宇命令士兵們就地隱蔽,,不要挖工事。西北風在溝谷間呼嘯著,,一棵粗大的枯樹枝被刮斷,,砸在張敬在旁邊的巖石上。張敬在不明白楊靖宇司令怎么會選這樣一個地方伏擊敵人,,而且還不修挖工事,,要如何防御敵人的炮火呢?張敬在帶著疑問悄聲問身邊的張念祖,,張念祖指著溝底說,,這地方當?shù)厝私小氨俗印保合那锶救?jīng)過溝底,,流到遠處的大河里,,到了冬天,山溝里的水就結(jié)成冰了,。張敬在想起小時侯家鄉(xiāng)的小河里結(jié)冰,,人們在冰上行走時滑倒的情景,恍然大悟,。2
抗日民族英雄,、東北抗日聯(lián)軍第一路軍總司令楊靖宇
談話間,前面的槍聲響了,。楊靖宇派出的小分隊誘敵深入,,把日軍引進了“冰趟子”?!氨俗印钡倪M口處很窄,,楊靖宇在入口兩邊都作了埋伏。日軍全部進了“冰趟子”后,,楊靖宇立即下達作戰(zhàn)命令,,信號彈一響,山溝兩邊的槍響了,。日軍企圖沖出去,,但走不多遠就紛紛滑倒。張敬在見溝底的日軍像皮球一樣滾來滾去,,他手中的步槍開始“點名”了,。“叭,!”一個日軍不動了——“打中了,!”一連幾槍,張敬在連續(xù)消滅了好幾個敵人,,他興奮地把身子從巖石后面直起來瞄準,,這時一顆子彈飛來,從他的右臉頰穿進左臉頰穿出,,嘴里的牙被打掉好幾顆,。張敬在用手捂著嘴,,幾乎同時,一顆炮彈呼嘯而至,,在他旁邊的巖石上炸響,。他的腦子里“嗡”的一聲,恍惚中聽到楊靖宇司令大喊:“快,!把敵人的炮手干掉,!”之后張敬在就暈倒了。
當張敬在醒過來時,,已躺在密營的醫(yī)院里了,,姚姐用山里的野草自制了一個“土藥方”敷在他臉上的傷口處。楊靖宇到醫(yī)院看望傷員,,姚姐指著張敬在說:“臉上的傷十天半個月后就會好,,腿上的彈片必須立即取出來。目前麻藥用完了,,我擔心他受不了疼,。”楊靖宇上前握著張敬在的手問:“你是抗聯(lián)戰(zhàn)士嗎,?”張敬在堅定地點點頭,;“怕死嗎?”張敬在搖搖頭,,楊靖宇果斷地一揮手:“立即手術,!”
“楊司令的手好大呀!”70多年后,,已過鮐背之年的張敬在坐在天井里,,看著遠處的天空喃喃地說:“他的大手把我的手全包住了,我感到心里暖烘烘的,,跟著這樣的司令,,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敢往前闖,?!?/p>
張敬在躺在手術臺上,姚姐的手術刀朝他腿上的彈洞探去,,黏稠的血隨著手術刀的一次次探入,,一股股往外擠。張敬在額上的汗水一層層冒出來,,顆顆汗珠匯聚成一條條細流往下淌,,他頑強地不吭一聲。彈片不止一個,,有一顆彈片還夾在了骨縫中,,手術的時間超出了預想,。當最后一個彈片被取出扔到搪瓷盤上時,伴隨著“叮當”之聲,,張敬在終于疼得昏了過去,。
惻隱之心 “楓樹密營”暴露
張敬在養(yǎng)傷期間,楊靖宇在“楓樹密營”附近又一次成功伏擊了一伙下鄉(xiāng)“掃蕩”的日偽軍,,俘虜了1名日軍和3個偽軍。楊靖宇身高近2米,,力氣大,、武功好、槍法精,,抓到偽軍從未殺過,,對于受傷的偽軍,都給他們治傷,。楊靖宇認為,,偽軍也是中國人,中國人不能殺中國人,。每次抓住偽軍,,他都耐心教育。放偽軍回去時,,楊靖宇總不忘叮囑一句:“中國人不能出賣中國人,,要不然對不起祖宗!”
這次,,楊靖宇照例也沒有為難抓到的3個偽軍俘虜,,命令醫(yī)護人員給他們包扎了一下就放了。楊靖宇見那名日軍俘虜年齡很小,,動了惻隱之心,,想了想也放了。放回去的那個日軍被關東軍的一個頭目丟到火里燒死,,另外3個偽軍嚇得連連求饒,,并保證一定在3個月里,幫助日軍抓住楊靖宇,。之后這3個偽軍積極活動,,終于找到“楓樹密營”的地址。日軍并沒有貿(mào)然出擊,,他們在“楓樹密營”周圍安排了眼線,,為的是要抓到抗聯(lián)將領楊靖宇司令。
一天,,當日軍獲得楊靖宇到“楓樹密營”的情報后,,調(diào)集了上千兵力前來“圍捕”楊靖宇,。一時間,密營的南邊,、西邊,、東邊同時槍聲大作,只有北面沒有敵情,。楊靖宇心中一驚,,密營暴露了,他立即命令警衛(wèi)員幫助姚姐收拾藥品,,帶不走的東西通通燒毀,。當時,楊靖宇身邊能作戰(zhàn)的人員只有200多人,,有人建議從北面轉(zhuǎn)移出去,。楊靖宇搖搖頭:“北面可能是個口袋,大批日軍在那里等著我們往里鉆呢,?!彼贿吤钍勘鴤冊谀线呑钃簦贿吪蓮埦丛诘奖泵嫒刹烨闆r,。
張敬在養(yǎng)傷期間在密營生活了一個多月,,對這里的地形相當熟了,他手腳并用,,很快爬上密營北邊的山頭,。這時紅日已從白雪覆蓋的群山背后升起,把東方的天空染成一片桔紅色,。張敬在向前方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遠處森林里的樹枝不斷地晃動,在朝陽的照射下,,隱約可見一個個閃亮的日軍鋼盔,。他趕緊報告楊靖宇:“北邊森林里有大批日軍?!睏罹赣盍⒓聪铝睿骸皬拿軤I東南角的一條小路沖出去,。”楊靖宇親自帶著警衛(wèi)排斷后,。部隊離開密營后,,天空開始下雪了,刺骨的寒風卷著雪花,,在山谷間飛旋咆哮,。
抗聯(lián)戰(zhàn)士們在風雪交加中行軍,手上,、臉上凍得紅腫開裂,,露出一條條血口子,,呼出的水氣很快就在眉毛上結(jié)成白霜,感到舌頭在嘴里都凍直了,,話也說不出來,。步行在前面的隊伍靠到一座陡立的山崖下邊躲避風寒?!翱祀x開這里,!防止雪崩。向東,,奔老虎山,!”楊靖宇從后邊趕過來大聲下著命令。
隊伍剛離開懸崖,,山頂上的積雪迸裂,排山倒海而下,,轉(zhuǎn)眼間,,山谷口就被崩塌的雪填滿。走在隊伍后面的十幾個抗聯(lián)戰(zhàn)士被大雪沖倒,、掩埋,,幸虧埋得不深,很快被救了出來,。如果部隊在山崖下多待幾分鐘,,就全完了。
幾十年后,,張敬在談起雪崩仍心有余悸,,他說:“雪崩比海嘯還要可怕,人埋在雪下邊,,有天大的本領也出不來,。”
損失慘重 突圍路上遭遇狼群
部隊頂著寒風又走了兩個小時,,有人提議休息,,楊靖宇指著前邊隱約可見的大山說:“天黑前,必須趕到老虎山密營,!到了那里才能休息,。”
在老虎山密營住了幾天,,楊靖宇派親信孫建全到山下太平鎮(zhèn)上買藥,。孫建全在太平鎮(zhèn)上碰到表哥王伯如。王伯如原來也是楊靖宇部隊的戰(zhàn)士,,在一次戰(zhàn)斗中被俘,,很快叛變,,王伯如遵從日軍情報機關的命令,在太平鎮(zhèn)上開了一家藥店,,暗中收集抗聯(lián)部隊的情報,。王伯如從孫建全處探聽到楊靖宇的落腳點后,日軍大隊很快包圍了老虎山密營,。楊靖宇決定兵分3路,,分別從北、東,、西3個方向分散突圍,。張念祖帶的部隊向東移動,吸引日偽軍的主力,;楊靖宇的警衛(wèi)排戰(zhàn)斗力強,,沖開一條血路;突圍出來的部隊在野狼谷會合后,,撤往濛江境內(nèi)的密營,。這次,抗聯(lián)部隊損失慘重,,人員傷亡了一半以上,。
張敬在記得,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別大,,林中的積雪有1米多厚,,雪地行軍特別困難,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有一次,,張敬在不小心掉到溝里,張念祖用一根長木棒把他拉上來,。張敬在渾身上下全白了,,冷風一吹,凍成冰雪鎧甲,,越走越沉,,但再累也不敢坐下來歇一歇,因為他親眼看見一個戰(zhàn)友坐在樹下休息,,就再也沒有站起來,。
重、輕傷員共40多人,,重傷員被用擔架抬著行軍,,輕傷員徒步行走。晚上宿營時,抬擔架的士兵們個個都累得精疲力盡,。藥品沒了,、糧食吃完了,許多傷員在痛苦的呻吟中死去,??孤?lián)官兵們每天都有人餓死、凍死,,部隊不斷減員,。日軍飛機整天在頭頂上飛,看見抗聯(lián)部隊就掃射,、投彈,,并向日軍地面部隊指示目標。張敬在和戰(zhàn)友們渴了,,抓把雪放嘴里,;餓了,扒開厚厚的積雪找野菜,、草根充饑,,大多時候是餓著肚子在和敵人打仗。
楊靖宇司令派出去找糧食的士兵每次都是空手而歸,,日軍為了切斷抗聯(lián)和老百姓的聯(lián)系,,采取“集團部落政策”,,強迫小村子的老百姓遷到由日偽軍控制的大村,,并在村莊外圍拉起鐵絲網(wǎng)。
楊靖宇為了解決戰(zhàn)士們吃的問題暗暗著急,。有一天,,走在隊伍最后面的張敬在對楊靖宇說:“我老感到背后有人跟著,回頭看時,,卻什么也沒有,。”楊靖宇仔細詢問:“你再想想,,還聽到什么,,看到什么?”張敬在想了想說:“夜里總聽到野獸的嗥叫聲,,那聲音嘶啞,、陰森、有力,,還有點可怕,。”楊靖宇眼前一亮:“糧食問題可以解決了?!?/p>
一天,,在一處山坳里,戰(zhàn)士小曹到附近林子里解手,,不到1分鐘,,張敬在聽到林子里傳來小曹凄厲的呼叫聲:“救命啊,!”張敬在躍到一塊巖石上抬頭一看,,小曹已被一只大野狼撲倒在地,脖子上流著血,。張敬在抬手一槍,,大灰狼倒了下去,幾乎同時,,張敬在的身后傳來幾聲槍響,。他回頭一看,兩只大野狼倒在離自己五六米的地方,,是聞聲趕來的楊靖宇和張念祖開的槍,。槍聲一響,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十幾只大野狼把他們團團圍住,。突然,,這些野狼的身后響起了一陣爆豆般的連發(fā)射擊聲,十幾個身手敏捷的神槍手將野狼全部射殺倒地,。張敬在這才明白,,原來這些天,一群野狼一直跟著抗聯(lián)隊伍,,尋找最佳的出擊機會,,想把戰(zhàn)士們當成它們的食物,這群兇殘的野獸最后還是栽在楊靖宇手里,。楊靖宇讓士兵們把狼皮剝下,,剪成一張張長方形,在長方形的四周戳洞穿繩,,然后腳踏狼皮,,把繩子系緊,做成一雙雙狼皮鞋,。
士兵們飽餐了一頓狼肉后,,士氣大振。楊靖宇的智慧又一次讓這支部隊絕處逢生,。
鏖戰(zhàn)五晝夜 楊靖宇壯烈殉國
1939年冬,,日軍組織“三省聯(lián)合大討伐”,一開始討伐的重點就是吉林省境內(nèi)楊靖宇率領的東北抗日聯(lián)軍第一路軍。日軍展開拉網(wǎng)式“清剿”,,出動飛機偵察,,日偽軍燒林搜山,大批特務化裝成獵戶,、農(nóng)民,、生意人,密布山間,、森林及各交通路口,。大批汽車上滿載兵員,一旦接到情報,,立即出動,。面對日軍的不斷“圍剿”,楊靖宇將部隊化整為零,,分散游擊,,一次次打破日偽軍的包圍圈。但抗聯(lián)部隊內(nèi)部人員太雜,,日軍動用大批漢奸,,設法與抗聯(lián)部隊的士兵接觸,廣泛搜集調(diào)查關于楊靖宇的情報,。密營一處處被發(fā)現(xiàn),,抗聯(lián)部隊活動的范圍越來越小,最后被日軍逼入通化縣北邊的無人區(qū),。在一次戰(zhàn)斗中,,張念祖和楊靖宇被打散。最后,,張念祖和張敬在也脫離了隊伍,,兩人想辦法混進了城,,打探抗聯(lián)的消息,。
“抗聯(lián)”老兵張敬在
這一天張敬在裝扮成普通百姓,在一家小店吃了一碗面條,,買了幾個饅頭正往城外走,,見路邊有人圍著一張告示看。他無意中聽到“楊靖宇”3個字,,趕緊上前去看告示,,告示上畫著楊靖宇的頭像,下邊是“擊斃惡匪楊靖宇”幾個大字,。張敬在吃了一驚:“楊司令犧牲了,?這樣的人怎么會死呢?!”他眼前不斷浮現(xiàn)出楊靖宇高大的身影,,耳邊響起楊靖宇親切的話語:“小鬼,,這草莓有毒,不能吃,!”“你是抗聯(lián)戰(zhàn)士嗎,?”“怕死嗎?”……張敬在感到一陣目眩,,淚水涌上眼眶,,禁不住要哭出聲來。他把臉轉(zhuǎn)開,,驟然看到城頭上懸掛的日軍的太陽旗,,心頭一緊,咬咬牙強忍心中的悲痛,,出了縣城,。
當張敬在把楊靖宇犧牲的噩耗告訴張念祖時,張念祖也像突然遭到雷擊,,臉色都變白了,,輕輕地自言自語:“抗聯(lián)的部隊沒了楊司令,以后在東北這樣嚴酷的環(huán)境里怎么生存?。,。俊?/p>
張敬在和張念祖在尋找部隊途中,,在濛江境內(nèi)碰上一群日偽軍搜山走散了,。匆忙間,張敬在逃到曹家屯附近,,幸虧得到老房東趙響友夫婦的好心收留,。白天,他躲在屋里不敢出來,。晚上,,就到放柴禾的屋里過夜。躲了幾天后,,張敬在想:楊靖宇犧牲了,,暫時找不到部隊,在東北也呆不下去了,,干脆先回江蘇吧,。于是趙響友千方百計弄了一張出城通行證,幫助張敬在混出了縣城,。
路上,,張敬在聽說,,1940年2月在濛江縣境內(nèi),抗聯(lián)司令楊靖宇在無糧無援的冰天雪地中,,孤身與大隊日軍鏖戰(zhàn)了5個晝夜,。一個個日軍倒在他的槍下,最后他被漢奸張奚若開槍擊中,。日軍剖開楊靖宇的遺體,,發(fā)現(xiàn)他胃里只有草根和棉絮,沒有一粒糧食,。楊靖宇犧牲后,,各地日偽軍大肆屠殺支持過抗聯(lián)的老百姓,他們的口號是:“一人支持抗聯(lián),,殺全家,。”回想起自己躲藏在趙響友家多天,,趙響友夫妻還冒著生命的危險為他弄到出城的放行條,,張敬在心中倍加感激。
張敬在回到徐州豐縣時,,家鄉(xiāng)已成立了汪偽政府,。于是張敬在隱瞞了在東北參加抗聯(lián)的那一段歷史,隱姓埋名生活下來,。
質(zhì)樸老兵的執(zhí)著堅守
1990年代,,電視劇《趙尚志》真實再現(xiàn)民族英雄趙尚志在1932年至1940年帶領東北抗日聯(lián)軍在白山黑水的林海雪原中和日軍浴血奮戰(zhàn)的英勇事跡。每天晚上,,張敬在就早早守在鄰居家的電視機前,,邊看邊流淚,塵封已久的往事仿佛歷歷在目,,他想起楊靖宇,、張念祖和一個個犧牲的戰(zhàn)友;想起不顧生死救過他的趙響友夫婦……周圍的鄰居們這才知道,,他是一個抗聯(lián)老兵,。但張敬在的晚年一直過著樸素的生活,從未向政府要求過什么,,從未向他人炫耀過什么,,他的家中僅一扇破木門,、一張床,、一口土灶,但他生命的高度,,常人無法企及,。
南京1213志愿者聯(lián)合會贈與抗戰(zhàn)英雄張敬在的紀念牌
2015年,,豐縣關愛抗戰(zhàn)老兵志愿者獲知張敬在的抗戰(zhàn)經(jīng)歷后,當?shù)刂驹刚邆兘?jīng)常去看望張老,,聽他講述當年抗聯(lián)部隊和楊靖宇司令英勇的戰(zhàn)斗事跡,。2018年4月中旬的一天,張老突然感到胃不舒服,,志愿者準備送他去醫(yī)院,,他不同意。志愿者說:“您是抗日英雄,,我們關心您,、照顧您是應該的。張老搖搖頭:“我夠不上英雄,,只不過為抗戰(zhàn)做了點事,。你們?nèi)绻錾谀莻€年代,也會那么做的,?!睅滋旌螅瑥埨掀届o謝世,。
國家危亡之際,,這位老兵把自己的青春和熱血奉獻給祖國,用稚嫩的肩膀扛起那個時代國家的命運,。和平年代,,他一直默默生活在農(nóng)村,經(jīng)年累月中執(zhí)著堅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