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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1月底,我在北京參加了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第一次會議,,參加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以后,,趕到廣西去,參加解放全廣西的戰(zhàn)役,。這天,,本來想趕到興安宿營的,但車子來不及,,便在臨江的一個鎮(zhèn)子上停下來,。我向老板打聽這是什么地方,老板回答說:“界首,?!?/p>
啊!界首,!這是多么熟悉的地方呀,!恰巧是在15年以前,我們曾經(jīng)在這一帶進行過艱苦的戰(zhàn)斗,,粉碎了敵人企圖全殲我中央紅軍的陰謀,,撕開了敵人苦心布置的第四道封鎖線。我們掩埋了烈士的尸體,,告別了傷殘的戰(zhàn)友,,就在這個鎮(zhèn)子西頭的渡口上,踏著用美孚油桶搭成的浮橋,,跨過湘江,,繼續(xù)走上長征的道路。
當晚,,我立即找到幾位年長的老鄉(xiāng),,談起了當年。這些老鄉(xiāng)們還清楚地記得那時紅軍戰(zhàn)斗,、渡江的情景,。這時,正是剛剛進行了衡寶戰(zhàn)役和解放桂林以后,。我們一道從今天的勝利談到過去的日子,。一位老人很風趣地說:“當年反動派中央軍、廣西軍幾十萬人圍著你們打,,也沒有消滅你們,;現(xiàn)在,你們一下子消滅了他們,,打到他們老窩去了,。”是的,,經(jīng)過長年的艱苦斗爭,,我們勝利了。
這一夜,,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這偶然的歷史的巧合,把我又帶回到了當年掩護黨中央渡湘江的戰(zhàn)場上,。
1934年11月末,,長征中的中央紅軍,在突破敵人的第三道封鎖線以后,,正以急行軍的速度向湘水兼程前進,因為敵人早已發(fā)現(xiàn)了我軍西進的意圖,利用湘江這條天然障礙,,構成了第四道封鎖線:左右有桂敵,、湘敵夾擊,后有五次“圍攻”中的中央軍主力和廣東軍隊的尾擊,,企圖在全州,、興安、灌陽之間一舉消滅我們,。情勢是十分危急的,,我們必須打過江去!
行至文市附近,,部隊經(jīng)過半日休息之后,,正準備繼續(xù)前進,譯電員走過來,,遞給我一封電報,。電報是軍團發(fā)來的,命令我們師(紅三軍團第五師)的十四,、十五兩團(十三團調(diào)歸軍團直接指揮),,立即行動,趕赴灌陽的新圩附近,,阻擊廣西軍,,保證整個野戰(zhàn)軍的左翼安全,掩護中央機關縱隊過江,。電文的語句像鋼鐵鑄成的:“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堅持三天至四天!”任務是艱巨的,。就在道旁,,我打開了地圖,借著手電的亮光找到了阻擊位置,,當即向部隊下達了命令:部隊行進方向轉(zhuǎn)向西南,,以急行軍向新圩前進。
下午4點多鐘,,我們趕到了預定的地點,。顯然敵人是掉隊了,我們比敵人先到達了這里,。派出了偵察,、警戒以后,我和師政治委員鐘赤兵同志,、參謀長胡震同志及兩個團的指揮員,、政治委員來到原定陣地上,。這里,離湘江有七八十里路,。一條通往灌陽的公路正在我們面前通過,,這是敵人進逼江岸的必經(jīng)之路。公路兩側則是一片連綿的丘陵地帶,,緊緊地扼住公路的道口,。時間已是深秋了,公路兩側稻田里的莊稼已經(jīng)收割,,但樹葉還沒有脫落,;滿山的松樹和簇簇的灌木叢,約有一人深,,剛好成了隱蔽部隊的場所,。但是這個地形也告訴我們:一定要在這片山嶺上守住,否則,,過去背后的新圩直到江岸,,就是一片大平川,無險可守了,。我們把部隊布置一下:十五團在左翼,,十四團在右翼,師的指揮所就在離前沿二三里路的地方,。還有臨時歸我?guī)熤笓]的,、武亭同志帶領的軍委“紅星”炮兵營,也配置了適當?shù)牡胤健?/p>
剛剛布置好,, 偵察員帶來了報告,,敵人是廣西軍隊第七軍的兩個師,由夏威率領,,離這里已經(jīng)不遠了,。以現(xiàn)有的兩個團來對付敵人的兩個師,兵力的懸殊是很明顯的,。而且,,我們的部隊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長途連續(xù)行軍,部隊減員很大,,也很疲勞,,更重要的是,從這里到新圩只有十二三里路,,又沒有工事,,在這樣的情況下,估計堅持兩三天有把握,,4天就有困難了,。但是部隊的情緒還是高漲的,,我和師政治委員十分信賴我們的戰(zhàn)士們,為了打擊敵人,,為了中共中央和兄弟部隊的安全,,他們會做出奇跡來的。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參謀長胡震同志,,他正對著地圖出神,顯然也是想著同樣的問題,。聽了我的話,,他把拳頭往桌子上一砸:“讓他們來吧,只要有一個人,,就不讓敵人到新圩,!”
他的信心也有力地感染了我。我們一道給軍團首長起草了一份電報:保證完成任務,!
一切準備就緒,,敵人也趕到了。敵人的企圖是十分明顯的,,他們正沿著大路急進,,要想快些趕到新圩,來控制我們渡河進路的左翼,,但是卻被我們這只“鐵拳”迎頭擋住了,。
戰(zhàn)斗一開始,就十分激烈,。敵人在猛烈的炮火,、機槍掩護下,向我們前沿陣地猛撲,。我走出指揮所,,站在一個山頭上,向前沿陣地觀察,。指揮所離前沿不過1.5公里,,在望遠鏡里一切都清清楚楚,敵人的排炮向我們前沿猛擊,。一時,,臥在臨時工事里的戰(zhàn)士們?nèi)粺焿m遮住,看不見了,。敵人整營整連暴露地向前沿沖擊,,越走越近。但是我們的前沿還是沉寂著,,仿佛部隊被敵人的炮火殺傷完了,。但是,,當敵人前進到離我們只有幾十公尺時,突然騰起了一陣煙霧——我們成排的手榴彈在敵群中爆炸了,。戰(zhàn)士們就像從土里鉆出來似的,,追著潰退下去的敵人的屁股射擊?!凹t星”炮兵營的炮彈也在敵群中炸開來,。敵人的沖擊垮下去了。這個情景使我想到不久以前我們師所進行的高虎垴戰(zhàn)斗,。那時,,我們的戰(zhàn)土們也是這樣殺傷敵人的。從敵人潰退的情況來看,,我們給敵人的殺傷是不小的,。但是,因為我們沒有工事,,在敵人的炮火和機槍掃射下,,我們也付出了相當?shù)拇鷥r。
第一天在連續(xù)不斷的戰(zhàn)斗中過去了,,從第二天拂曉起,,戰(zhàn)斗更加激烈,敵人加強了兵力,、火力,,輪番沖擊,并以小部隊迂回我們,。 情況越來越緊張,。前沿的幾個小山頭丟失了。我知道,,這不是由于我們的戰(zhàn)士不勇敢,,有的山頭是全部戰(zhàn)士傷亡之后才被敵人占領的。傷亡增多了,,一列列的傷員從我們身旁抬到后面去,。十四團報告:團政治委員負了傷。 十五團參謀長何德全同志來電話:團長,、政治委員負傷,,3個營長2個犧牲,全團傷亡約500人,。
團,、營指揮員有這樣多的傷亡,部隊的傷亡是可以想見的,。而在當時各團人數(shù)并不充實的情況下,,一個團傷亡五六百人,,也說明我們付出的代價實在不小。但是,,盡管如此,,我們的部隊還在頑強地堅持著。
這樣,,軍團的電報不斷傳來后面的情況:
“‘紅星’縱隊正在向江邊前進,。”
“‘紅星’縱隊已接近江邊,?!?/p>
“‘紅星’縱隊先頭已開始渡江?!?/p>
幾乎每一通電報都要求我們“繼續(xù)堅持”。我知道,,我們的任務是繁重的,,稍有不慎,讓敵人進到新圩,,那后果就不堪設想了,,但我也深深地感覺到:我們的后方機關是太龐大了,從五次反“圍剿”防御失敗以后,,倉促地轉(zhuǎn)入長征,,又不好好地精簡組織,壇壇罐罐什么都帶上,,使得我們的行動遲緩,,有些能夠擺脫的形勢也擺脫不了,不能主動殲敵不說,,現(xiàn)在還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價來掩護這龐大的機構轉(zhuǎn)移,,我不由得暗自希望中央縱隊走快一些——他們走快一步, 這里就減少一點傷亡,。
我和鐘政委簡單地交換了一下意見,,走到參謀長身邊,告訴了他各團的情況:“十五團團長白志文犧牲了,,政治委員羅元發(fā)負傷了,。”我說:“你去負責,,去組織他們頂住,,在黃昏以前,一個陣地也不能失掉,!”他嚴肅地點點頭,,沒有說什么,。我知道,在這種嚴重情況下沒有什么好說的,。我接著抓起電話找十四團的黃冕昌團長,,我要他適當收縮一下兵力,把團的指揮所轉(zhuǎn)移到我們師指揮所位置上來,。
敵人的機槍,、炮火已經(jīng)打到師指揮所旁邊來了。黃團長冒著彈雨來到我這里,,他剛來到,,十五團就來了電話,他們報告,,師參謀長胡震同志犧牲了,。他是在剛才反擊敵人的一次攻擊中指揮戰(zhàn)斗時犧牲的。
我手捏著電話機愣了好大一會,,我?guī)缀醪荒芟嘈胚@是真的,。才這么短的時間,他就犧牲了,。胡震同志到這師里還不久,,但我們相識卻很久了,早在瑞金紅校學習時,,我們就在一起,。 他年青、勇敢,,指揮上也有一套辦法,。但是,永遠不能再見到他了,。
我硬壓住自己痛苦的心情,,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鐘政委,也告訴了黃團長,。接著,,向黃團長談了談中央縱隊渡江的情況,并嚴肅地交代他:“無論如何不能后退,?!闭f到這里,我不由得想起戰(zhàn)斗開始時,,胡震同志用那響亮的湖南口音說過的話,,我重復了它一句:“只要有一個人,就不讓敵人到新圩!”
可是,,當我剛剛到達新的師指揮所時,,又接到了報告,黃冕昌同志也犧牲了,。這時已是下午,,我們已整整抗擊了兩天,中央縱隊還在過江?,F(xiàn)在兩個團的團長,、政治委員都已犧牲或負傷了,營連指揮員也剩得不多了,,負傷的戰(zhàn)士們還不斷地被抬下來,。但是,我們是紅軍,,是打不散,、攻不垮的。我們的戰(zhàn)上們在“保衛(wèi)黨中央”這個鐵的意志下團結得更緊,,傷亡的指揮員有人自動代理了,,帶傷堅持戰(zhàn)斗的同志們越來越多……我們以拼死的戰(zhàn)斗,堅持著第三天更險惡的局面,,陣地仍然是我們的。敵人被困在這幾平方里的山頭前面,,不能前進,!
下午4時許,接到了軍團的電報:中央縱隊已突過了湘江,,正向龍勝前進,,我們的阻擊任務已經(jīng)完成,軍團命令我們把防務移交給六師,,部隊迅速過江,。我把來電仔細地看了兩遍。我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緊緊握住鐘政委的手:“好,,中央縱隊總算安全地渡過江去了,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我一面等待著六師的到來,,一面向部隊發(fā)出了準備撤退的命令。
事情已經(jīng)過了許多年,,仍然不能磨滅我對于這次戰(zhàn)斗的深刻印象:無論敵人何等的兇惡,、強大,要想消滅革命的武裝力量——中國工農(nóng)紅軍是不可能的,。我也不能忘記“左”傾分子在軍事指揮上所犯的錯誤,,由于他們驚惶失措的逃跑主義,,在這樣大的戰(zhàn)略轉(zhuǎn)移中,不能主動靈活地殲滅敵人,,行動遲緩,,只以消極的防御作戰(zhàn)來被動應付,致使我們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我更不能忘記那些為了紅軍的生存,,為了革命勝利而犧牲的烈士們。他們以自己的胸膛阻擊敵人,,保存了革命的力量,。
烈士們永垂不朽!文
(李天佑,,時任紅三軍團第五師師長,,1955年被授予上將軍銜)